(一)
“我想当语文老师。”
“老师?!老师多没前途啊.....要当教授才够格!”
“不要,我就喜欢教高中生,或者小学生也成。”
“教小学?你一个大学毕业生教小学,太‘浪费人才’了吧?”
“舅舅大专毕业都教高三哎......”
“这是以前!现在能比吗?大学生偏地都是,不值什么‘钱’了。再说了,你问问你舅舅——上次我跟他提起过——他说不管干什么千万别干教师这一行,又累又烦又穷。”
“可是我对它有兴趣啊,穷就穷呗!”
“说得倒轻松,你现在有我们养着,以后过个十,二十年,我看你还嘴硬!你们小孩子最不现实了,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。今天说这个,明天马上就变。”
“可是我从初中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想当老师的呀!你让我当医生,我这么粗心,手术刀落人家肚子里也讲不准;当公务员?!送给我我都不要,太没意思了!整天吃“皇粮”,工作千篇一律;当律师?现在法学竞争有多强你又不知道;理科生物理又不好,工程师——算了,对那些个机械化的东西我真的缺根筋――真不知道当初怎么选的理科!唉――除了语文老师,实在没有什么职业更适合了!”
“......”
就这样,我不顾老爸老妈善意的阻拦,自作主张,且颇有几分得意地报考了汉语言文学(师范)专业,成为没有在现实面前妥协,努力践行自己“最初的梦想”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。
(二)
可是,我们的争论还是没能停止。
“现在,我如愿以偿了。以后,离去西部支教的梦想又近了好多了......”
“什么?你现在还在想这个啊?以前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儿呢。在这边教教不是蛮好的,跑那么远干嘛?”
“明知故问!上次你不是也看到的吗,西部学生都没有老师,怎么受义务教育啊?那个《美丽的大脚》你看的时候不是也哭得稀里哗啦的吗?”
“这是国家和政府的事情,你一个人管得着吗?”
“哎——老爸,你什么时候‘政治觉悟’变这么低了呀?”
“这不是一码子事儿。你别以为西部都像九寨沟那么漂亮,那些山沟沟里穷得水滴都没有,我看你天天洗头嘛,几个月不洗脸你受得了吗?晚上灯啊什么都没有,山里狗吠狼嚎的,黑灯瞎火;冷起来冻死人......”
“我是娇生惯养的人吗?我又不怕吃苦!”
“说得倒容易,就你嘴硬。人家怎么没你那么有奉献精神呢?你打算几个月回来一次啊?还是几年?我们还等你养老呢!到那种地方去工作,自己养活自己就不错了。哪个啊,昨天还说要买什么羽绒服呢......”
“干嘛?别尽挑我刺!我以前告诉坐我前面的男生,被他揪住这个‘奉献精神’笑话了好久,怎么越听越像反语呢?咋你们也不理解啊?”
“我们当然最不能理解了,不考虑自己也应该考虑考虑家人啊。你问问你们老师,叫他孩子去他愿不愿意?这帮老师把你们教得这么有‘奉献精神’,他自己还未必愿意呢!”
“我不管,反正我早晚有一天要去的。”
“......”
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范范的《最初的梦想》:“最初的梦想,紧握在手上;最想要去的地方,怎么能半路就返航?”我以为不屑的眼神就能阻挡风雨交加。
(三)
高中同桌有一天向我透露了实情:说实话,这个梦想真的很渺茫,遥不可及。
本来觉得理科生憧憬当语文老师就够荒唐的了,还不是来了这里;那,这个在心田沃土上早已根深蒂固的梦想(或曰奢望)呢?真的只是天方夜谭,无稽之谈吗?
脱下自信与无畏的袈裟,其实内心心虚地可怕。但曾经与现在规划的蓝图总不能就这般被扼杀在摇篮里,真有些不甘心。
然而,进了大学,好象一切才有了着落——说来也奇怪,大一新生常常感到迷茫无助,而我却比从前更明确了目标,一种充实感掺杂着喜悦的心情油然而生。
我充分了解自己:相比社团活动和学习,我更适合静坐图书馆潜心研读;我钟情于中国现当代文学,打算以后从这个方向考研;外国文学及理论书籍知识储备不足,得多“啃啃”;我英语底子不薄,预备考好四六级,练好薄弱的口语;计算机,不怎么在行,二级暂时不打算;加的社团
从事文字编辑工作,但想培养好自己的人际沟通交往能力......是的,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,怎么做。
我是如此缺乏野心的人,不愿意为未来做过多筹划,宁可学学朱自清——“从此我不再养眼看青天,不再低头看白水,只谨慎我双双的脚步,我要一步步踏在泥土上,打上深深的脚印”;我又是如此执著的人,更愿意学舒婷,做一枝坚贞的木棉——“我们分担寒潮,风雷,霹雳,我们共享雾霭,流岚,虹霓;......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,也爱你坚持的位置,足下的土地”,向爱橡树一样默默热爱着“最初的梦想”。蓦地想起了《苏大青年》主编的一句话:我们什么都没有,唯有追求。
不管多少年,西部,等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