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奋斗才能生存下去”
有人将群众演员分为三类:一种是期待出名的影视爱好者,一种是对影视圈充满好奇的年轻人,还有一种是靠当群众演员维持生计的人。88岁的赵本一,就是第三种人。
当演员是为了挣钱,赵本一从不避讳这一点。平均下来,赵本一每个月能挣两三千块钱,与一般的群众演员相比,这样的收入已经不低了。
“如果不挣钱的话,在北京就生存不了。年轻人可以去当保安,但我只能做这一行。”虽然演戏是为了维持生活,但赵本一也强调,“演戏能让我的精神生活更丰富。一个老头,孤零零待上几年,很容易得老年痴呆。但是,我和很多人、特别是年轻人保持沟通,这能更新我的思想。”
赵本一是江苏人,他自称年轻时是林彪领导的东北第四野战军的抗日战士,曾经和董存瑞是同一个连的战友。退伍之后,他和老伴在辽宁养过鸡,种过葡萄。 1992年,老两口来到了北京,很快,他就开始做群演。不幸的是,没几年,老伴就得病去世了。他用“流浪”这个词来形容自己20多年来的独居生活。他没有固定的住处,或许是军营的生活练就了他吃苦的本领,为了省钱,桥洞是他常年居住的地方。他并不觉得这么大岁数了住桥洞有多苦,“就是夏天蚊子多,有条件了就买点蚊香。”
赵本一连续演了十几部戏,才等来了有台词的角色。每接到一个角色,赵本一都会用心琢磨演技,私底下练了很多次。他说:“记台词的功夫也是我自己练的,我还特意学过英语,果然派上了用场,有一次演难民,我就说了句英语。”
通过接戏,赵本一也积累了一些人脉,他认识一些导演,还给自己做了一份简历,印了名片。一般情况下,有台词的角色才会被列入简历。赵本一的简历显示,他曾演过冯德伦《太极》中的十八长老、张纪中《英雄时代》中的部落长老,以及《建国大业》中的民主人士陈叔通。
赵本一今年接到的戏并不多,加上拍广告也只有6次,他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。他告诉南方日报记者,夏天做群众演员的活儿比冬天多,但竞争者也多了。
因为生活拮据,大多数群众演员会在拍戏间隙做些零工,比如临时保安、钟点工等,还有人会去医院、火车站,帮人排队挂号、买票。某种程度上来讲,这个群体也是北京一个流动的廉价劳动力市场。
采访中,“生存”是赵本一多次提及的字眼。为了生存,没戏拍时他也会另谋出路,比如当人体模特或装卸工。“当卸工挣钱少,别人不愿干,但我愿意。有收入,还能锻炼身体。很多人都说我力气大,能把一袋米扛上车。人要奋斗,才能生存下去。”
赵本一没有子女,只有一个侄子在上海。他的侄子每年都会来看他,想把他接到上海,但他觉得在北京更自在。
其实赵本一也有过不当群演的念头。老家离长江近,打渔是件不错的事情,“但回去修房子要好多钱,而且我没有船,买船的话也要好多钱。”赵本一喃喃地说。
4、关键词:理想
“不上春晚不罢休”
在群众演员这一行里,流传着许多关于王宝强成名前等戏的故事。例如王宝强当年在北影厂门口“趴活儿”时,会在树杈上睡觉。王宝强本人在受访时也曾多次提到这个细节。
凭《天下无贼》一举成名之后,王宝强并没有立即告别北影厂和建筑工地。田长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认识王宝强的。“我们一起在八一影视基地演过日本兵,当时王宝强还在工地上班。后来有导演邀请他,他就把工地上的活儿辞了,专心拍戏。我没有他的运气,但我相信,只要努力什么都能做到。”田长生回忆说。
田长生49岁,四川遂宁人。以前在四川做厨师,2003年离异后,他来了北京,做过一段时间老本行。偶然间,他在报纸上看到招群众演员的广告,出于对表演天生的喜爱,他当即决定报名。
明星拍戏受伤是常有的事情,对群众演员来说也是如此。拍电影《赤壁》时,有一个六七百人从山上冲下来的场景,田长生也在其中。当时,他摔了一跤,从山上滚了下来,右手划伤。还有一次,他从战船上跌入水库,所幸无碍。“一般剧组都会给补偿,但我觉得受伤的又不止你一个,如果因为你的表现而影响了其他人,也不好。剧组的人也会给你精神鼓励,夸你演戏演得好。”
做了一段时间群众演员后,田长生也开始当“戏头”,负责帮忙联系其他群众演员。“有时候群众演员一下子需要六七百人,几个人喊不来,就让我们每个人找几个。本来一个演员60元,叫来一个我能挣20元,叫六七个能挣100多元。”
大多数带着板凳在北影厂门口等戏的人,心里都明白,王宝强终究是一个“传说”,田长生也不例外。“成名要靠运气,也要有一技之长。”他觉得自己的特长,除了演戏,就是唱歌。田长生曾经在地下通道遇到过成名之前的“西单女孩”,他记得当时她的手都冻伤了还在唱歌,“这触发了我唱歌的念头。”
田长生随即购置了一套音响设备,在西直门附近唱歌。他学会了简谱,也能写歌,但因为没有录音设备,只能到录音棚去录,“我那时拍戏挣的钱都拿去录音了。”
北京奥运会前,田长生创作了不少奥运歌曲,如《欢迎参加北京奥运会》、《北京2008》、《中华民族一条心》等。2008年汶川地震时,田长生带着自己创作的歌曲和音响设备回到老家,给灾区群众唱歌。返程时,一位灾区朋友送给他一辆摩托车,田长生一路走,一路唱。那段时间,他一度成为当地媒体的焦点。
如今,拍戏之余,田长生的生活被一场场演出所填满,这些演出当中9成都是公益性的。他的随身家当从昔日的菜刀菜板,换成了一个旧音箱和一个话筒。田长生有一个儿子,现在大学毕业了在北京工作。“我没有去找过他,但他来看过我,他没有钱我就给他打生活费过去。”
过去跟他学做菜的徒弟,对他的选择不理解,“那么好的手艺不去炒菜跑去唱歌。”但田长生的想法是,把歌唱出去,唱到春晚去,还要唱到海峡对岸的台湾去。“不上春晚我不罢休,我要让徒弟知道我这些年没白辛苦。”